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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九十八章 故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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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群中。

陸青峰忽的見著一人。

這是一老嫗,手執一劍刃拐杖,挺直著腰背,但白發蒼蒼容顏蒼老,臉上一塊塊斑紋也遮掩不住。

修行人大多容顏永駐。

這老嫗如此衰老,若非有意為之,便是壽數到頭,生命流失太迅,以至於難以駐留容顏,只能不住衰老。

最多還有幾十年可活。

一如當初陸青峰在落霞宗中見著的那位太上長老岳靈犀。

細看一眼。

眼前這老嫗與當初那位岳靈犀長老還頗有幾分神似。

“師姐。”

陸青峰默默看著,心中愈發感傷。

待得升仙大典結束。

只見老嫗隨著一眾玄元宗修士離去,一出玄元峰,便各自乘船而去。老嫗所去的方向,卻是銀霜峰。

銀霜峰。

一株株銀霜樹生長,顯得仙氣盎然。

老嫗徑直往銀霜峰外一座山頭行去,她不喜熱鬧,特意在距離銀霜峰不遠不近的位置開辟了一處洞府,以為修行之所。

小山無名。

老嫗將之命名為‘上陽山’。

回轉上陽山。

卻見有兩人早就在等候。

一個是身著銀霜峰事務長老衣袍的老者,一個是面容姣好身段修長的年輕女修。兩人見著老嫗回來,那年輕女修眼中一亮,黃袍老者卻上前,沖著老嫗張口道:“師弟周明,在此等候岳師姐多時。”

老嫗看向黃袍老者。

她早年被好友背叛,故而一生再難與人交心。半道借著曾共患難後發跡的好友相助,入了玄元宗,也一向是獨來獨往。

但是這黃袍老者她卻認得。

正是銀霜峰中,掌管洞府、山峰分配的周明長老。權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。因把持著洞府分配的權利,在一眾弟子中倒是有不小分量。

老嫗移目,又看向那年輕女修。觀其氣機增長,頗有些不穩當,應是剛剛晉升靈虛,真元無時無刻不在激增的緣故。

如此年紀晉升靈虛,今後必定前途無量。

心中有些洞明。

她沖著周明微微頷首,淡淡道:“周長老此來,不知所為何事?”

周明呵呵笑著,指著一旁年輕女修,頗為和氣道,“這是韓霜,前些日子晉升靈虛,今後有望沖擊我銀霜峰真傳之位。只是苦於好洞府都被真傳和老一輩的靈虛占據,沒奈何,小輩修行不好耽擱,所以師弟就厚著臉皮過來,想向師姐在這上陽山中討一處地來開辟洞府,好讓寒霜落腳修行。”

果然。

老嫗心中暗道一聲。

見周明和和氣氣,老嫗搖頭道,“小輩修行自是緊要,老身將死之人,思念故土。一早有意離去,回聚雲山脈走走。這上陽山被老身經營數百年,也算是一處不錯修行之所,荒置的確可惜,周長老看著處置便是。”

老嫗說著。

便走進洞府。

不多時,似是收拾妥當,伸手一招,將洞府內外陣旗收走。又沖著周明、年輕女修微微頷首,蹣跚離去。

“岳師姐。”

周明看著老嫗遠去,背影身形淒涼,面容羞愧,連忙上前追趕,“岳師姐這是作甚?”

老嫗擡頭,只靜靜看著擋在身前的周明。

周明看著那雙略帶渾濁的眼眸,愈發羞愧,連聲道,“岳師姐恕罪。此事的確是師弟孟浪了,只是想著師姐孤身一人,有弟子在上陽山開辟洞府,也好作伴。”

說著。

周明又躬身接連賠罪,口中道,“既然師姐喜清凈,師弟便明白了。今後絕不再將後進弟子安排在上陽山。”

說完,周明便帶著年輕修士大步離去。

……

下了上陽山。

韓霜蹙眉,不解道,“上陽山這位不是一向獨來獨往,早年間更是托了關系才進來,如今油盡燈枯,舅爺爺何故這般懼她?”

她的確有些不理解。

這上陽山被經營數百年,比銀霜主峰上的不少洞府都要好,是難得的修行之所。她早就相中,又知曉上陽山主人在銀霜峰、玄元宗都是邊緣人物,這才求了舅爺爺來討要。

待十數年、數十年後,老嫗故去,這上陽山便是她一人獨占。

豈不美哉?

只是不知,為何老嫗明明將上陽山讓出,舅爺爺又賠罪出山。

“岳師姐的確是邊緣人物,無權無勢,膝下無弟子,周遭無親近師兄弟,獨身一人。”

“但昔日畢竟為宗門沖鋒陷陣,犧牲不少。”

“又是接近油盡燈枯。”

“若是岳師姐同意,讓你在上陽山開辟洞府自是好的。可她素來喜清靜,分明不願。寧願讓出上陽山,回那聚雲山脈。”

“一路勞頓,臨老無所居,讓我如何忍心?”

周明回首看著上陽山,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,“不成真人,終究只有**百年好活,我將來怕是也逃不過這一遭。”

不忍心。

易地而處。

若是他日後年老體衰,也被人奪去洞府,恐怕很難做到這般淡然。

搖搖頭,見韓霜似懂非懂,不由語重心長道,“你新晉靈虛,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,悟不透也是常理。回去閉關三年,好生琢磨。待琢磨透了,再出來行走歷練,免得惹下禍事。”

“閉關三年?”

韓霜有心反駁,卻見舅爺爺神色堅定,哪敢出聲,只得悶悶點頭應下,“是!”

……

上陽山。

老嫗看著周明、韓霜二人下山離去,自嘲一笑,又回頭看向山中洞府,搖搖頭,“此地無甚留戀,不如歸去!”

低聲呢喃著,卻不回洞府,繼續往山下走去。

正此時

“師姐當年在上陽國,立妙音城,何等霸道。”

“今日這二人欺上門來,自己不要面皮,何故給他們留情面?”

耳畔傳來一道熟悉聲音,直令老嫗呆立當場,旋即面上笑容綻放。

……

上陽山洞府。

陸青峰與岳妙音相對而坐。

看著後者臉上皺紋、黑斑,蒼白頭發,消瘦身形,一身精氣神似乎都去了大半,心中又是感傷又是唏噓。

當初在上陽國妙音城,他們兄妹三人還多賴岳妙音庇護。也是靠著岳妙音,陸青峰才能知曉修行界情況,在初入修行界時,又幸得落霞宗落腳。

事隔經年。

如今就連青山、青雨都已成結丹真人。

岳妙音卻還在靈虛苦苦掙紮,直到壽元將盡,如今竟險些連洞府都要被後輩侵占。

著實可悲可嘆。

方才那二人若是厚著臉皮,當真將岳妙音逼走,將上陽山占據,陸青峰絕不介意下重手,廢了二人。

不過還算那周明活的明白,及早改過。

卻不知已經逃過一劫。

“此中待著無趣,我本就有意離去,趁著還有幾年好活,回聚雲山脈、回上陽國看看。”

“周明長老前來,只是趕巧了罷了。若是晚來幾日,便是空蕩蕩上陽山了。”

岳妙音笑著,見著熟人,頗為歡喜。見陸青峰為她打抱不平,更是心中一暖。

歲月最無情。

陸青峰見著岳妙音,非但容顏變幻,變的蒼老,就連心境也發生不小變化。昔日銳氣,早就隨著生命的流逝一同逝去。萬事不爭不搶,似是看透,實則只是覺得,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,一切外物都是無用。

“師姐看的通透。”

陸青峰也不點破,口中說著。

岳妙音臉上滿是笑容,越是年邁,越是接近死亡,就越是念舊,時常懷戀往事。她這一生,多半時間都在玄元宗中修行,又在外行走,斬妖除魔。

卻要屬上陽國那些年最為記憶深刻。

哭泣沼澤中七年許最為輕松歡快。

甚至油盡燈枯之時,想著的也是要穿越哭泣沼澤,重回上陽國。

“一別八百載,也不知上陽國如何了。”

岳妙音念叨著。

不問陸青峰來意,也不問陸青峰這些年的去向,只是閑談著。思憶往昔,又訴說自身,或是又詢問青山、青雨。

聽到二人具都晉升真人,更是面生歡喜,發自內心的為之喜悅。聽見青山早已成家立業,生有一子,又頓時笑了。

她跟陸青峰說,當年在上陽國、在哭泣沼澤,青山情竇初開,時常偷偷望她,頗有些暗生情愫。

陸青峰終日在《洪荒》中,沒能看出端倪。

但岳妙音何等樣人,自是有感。

卻隱而不發。

只是有意疏遠。久而久之,年輕小夥子的情愫自然也就淡了。

如今提起。

岳妙音也只是覺得是一件趣事。

當年她初遇陸青峰兄妹三人時,青山還只是剛剛踏入修行路的稚嫩小子。而她則是妙音城城主,修為無比接近築基,在整個上陽國都有偌大名號。

如今青山已經成家,更成就真人。而她卻垂垂老矣,困頓靈虛,孤獨終老。

世事無常。

變化多端。

不過如此。

生離死別,終究難逃感傷。

岳妙音孤獨久了,難得故友相見,一時訴說不停。陸青峰靜靜聽著,也享受這難得的寧靜。時不時插上兩句話。說到有趣之處,兩人更是齊齊大笑出聲。

歡聲笑語從洞府中傳出。

只是笑的越歡,就越顯悲傷。

良久後。

岳妙音似是道盡了心中話語,整個人松弛下來,臉上笑容終於消退去,悲傷爬上眉梢。低著頭,低聲道,“人世間,多不舍。修行之路才剛開始,便要結束。”

她說著。

又擡起頭看向陸青峰,苦笑道,“我有時候很羨慕師弟,明知道師弟修行也大不易,但每次見著師弟,師弟都有突破。而我卻始終寸步難進。終其一生,也不過勉強跨入靈虛融合境。”

“心中依舊有不平,怨老天何其不公!”

這是每一個壽數將盡的修士內心聲音。

只是有些人隱藏起來,表現豁達。

有些人更因此心性變得極端,喜怒無常。

岳妙音見著陸青峰,兩人同是從上陽國出來,對岳妙音來說,世上也唯有陸青峰一人值得交心。在這個迷霧一般的師弟跟前,無須做任何遮掩。

“是啊。”

“老天何其不公。”

陸青峰想到自己。

他有《洪荒》,是以現實中修行順風順水,高歌猛進。而如古不言、岳妙音等,卻要不得突破,垂死老去。

老天何曾公平過?

只是。

他終究還是屬於被偏愛的一方。

不過命數由天定,卻也要因人成事因人廢事。

後天努力亦不可少。

岳妙音努力足夠。

如今只差一點機緣。

“機緣。”

陸青峰看向岳妙音,嘴角噙著一絲笑意,忽的一指點出,正落在岳妙音眉心。

“師弟”

岳妙音一怔,不閃不避,眼中多不解。

“師姐莫慌。”

“凝神靜氣即可。”

耳畔傳來陸青峰聲音,緊接著,腦海中無數靈光迸射,心間萬千玄妙迸發。

轟!

不自覺便沈浸當中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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